最 美 东 坪

◇曹阜金

东坪是早就收藏在记忆里的，开始是一道风景，后来是一份牵挂。东坪地处巧家县北部，伫立于药山，金沙江从脚下流过，东接红山乡、小河镇，南连药山镇，西邻大寨镇、茂租镇，北与四川省金阳县对坪镇隔江相望。山高路远，地势偏僻，如果不是刻意去造访，很难抵达。

缘分天注定，只等那天来。我从“云上道角”的视频里见到了东坪的波谲云诡，从“麦浪滚滚穗飘香”的视频里看到了东坪金色的春天，从“醉美东坪”的视频里嗅到了东坪的味道，从刘雄讲的故事里找到了一个必须去一次东坪的理由。

东坪之美，美在自然，美在低调，美在寂寞，美在不知不觉之中，美在超然物外。它的高度，它的风度，它的温度，它的靓度，只有药山能够看见，能够体会。这样的美，仿佛只能在梦中出现。

2024年4月9日，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因为一次采访，我与东坪撞了一个满怀。

早就听说东坪很远。2012年以前，交通基础设施薄弱，从巧家县城出发，没有捷径可走，必须翻过将军树梁子，经荞麦地、药山、大寨，才能到达东坪，要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县上的同志下乡，一听说去东坪或者红山都发愁。脱贫攻坚的力量和白鹤滩水电站的建设，改变了去东坪的路线，缩短了行程，同样是乘车去，以前要一天，现在两个半小时就够了。

现在去东坪，有三条路可选，一条是老路，另一条是经过大寨、茂租，还有一条则是从大寨的海口社区折而向北，过哨口子抵东坪。

最近的路是第三条。那天，顺着金沙江右岸的临江公路抵达大寨镇海口社区，折而向北，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爬。因为是通乡公路，路面不宽，汽车憋足了劲从山脚奋力地往山上前进，弯多道急，坐在车后排的两位美女记者禁不住折腾，有晕车的征兆，要求汽车停靠路边休息。汽车在大寨镇山店村背风坪药山天源水厂垃圾房处停了下来。从这里俯视，面前是一条非常壮观的大山沟，山路蜿蜒，宛如丝线，又像美女抛出去的线团，一不小心，就滚到山沟里去，看不见线头。

继续上山，白鹤滩的热浪渐渐减弱，到哨口子，已经感到凉风习习。哨口子海拔2600米左右，是大寨镇和东坪镇的一条分水岭。往上，可以前往东坪的道角，听说那里常年云山雾海，风云际会，再往上，可以向药山的主峰轿顶山进发，最高峰有4041.6米，是昭通境内第一高山，透着神秘与伟岸。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东坪。车队没有停留，而是从哨口子蛇行而下，路过岳家坪，数十间黛瓦白墙的房屋像水泡一样“飘”在大山上。再往前，陡峭的崖壁上居然闪出了一大片缓坡，看着如城市般林立的建筑，我知道牵挂已久的东坪到了。

由于采访时间很紧，我们无暇打量东坪集镇，就分组前往各自的点位采访。我们这个组的任务是采访新街社区的春耕生产。在昭通日报社挂过职的刘雄随行。

新街在邻近金沙江边的一个山谷里，这里的海拔约900米，土地并不肥沃，几个村民正在地里种甘蔗，把砍好的甘蔗种横埋在地里，就像种洋芋一样，土质有一大半是石块，有一小部分才是疏松土，我一直在怀疑这种土质怎么能生长茂密的甘蔗。但说来你或许不信，新街社区就是一个糖汁里的村庄，因为属干热河谷气候，适合亚热带经济作物生长，这里出产的红糖也是很有名的。而山谷里更多种的是桑树，桑树不高，不足2米，桑叶在春天里长势良好，郁郁葱葱。据村民说，再过一个月，这些桑叶就可养蚕了。这是村民的另一项收入。

很长的日子里，其实新街很穷，独特的自然条件，干旱缺水，而且这里位于东坪的最边缘，谷底就是金沙江，没有桥通往四川的对坪。村民们要进城，只有沿着山路，前行15公里，走到东坪，然后辗转到茂租、药山。以前，东坪是没办得有中学的，最近的中学是药山另一面的大寨，村里的孩子要去大寨念书，开学背着行李去，一去就是一个学期，要到学校放假才回来。陪我们采访的巧家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周开权就是新街人，他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这里的教育氛围浓厚，为人父母的常常教育孩子，如果你们不好好读书，就一辈子在这山沟里种甘蔗。反面教育也是很励志的，周开权就是沿着这条励志的道路走出大山。据周开权介绍，至今，新街社区在巧家县城就业的有300多人，如果加上在其他地方创业的，有1000多人。这1000的数字后面会有多少动人的故事，我来不及去了解。

老百姓择地而居，有的房子建在山脚，更多则是选择地势稍缓的地方，一家挨着一家，错落有致，形成了一个或两三个村落，因为比较集中，人烟稠密，因此在进行区划时，这里就被命名为新街社区。

新街是相对老街而言的。老街社区就在山的另一面，那里被称为悬崖上的村庄，村庄不大，却很平缓，有田，适合麦子及水稻的生长。当别的地方还在春耕备耕，这里的小春作物麦子已经成熟了，田里一片金黄，成为大山里最迷人的景色，正等待收割。而收麦后，群众又马上准备大春作物，又一片金色的种子即将种下。

从新街向南，在陡峭的山梁上盘旋，要经过40多分钟，才能回到镇上。途中会经过杨柳村，得益于药山的好水，这里的苞谷酿出来的酒，芳香四溢，远近驰名。

因为第二天还要去红山乡和小河镇采访，就在东坪借宿一宿，让我们有时间欣赏东坪的傍晚和夜色。镇党委书记胡银丹谈起东坪时十分自豪，他说东坪有“四绝”：道角的云、岳坪的花、树叶的风、杨柳的酒。道角的云、杨柳的酒，前面已有所提及。树叶的风则是镇东北的树叶村刚好外露在风口上，每到冬春季节，山风扑面刺人。岳坪的花开在山上，漫山遍野，开在房前屋后，令人沉醉，把岳坪装扮成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东坪镇有一个水坪子公园，那是镇上为群众散步健身而建的，公园位于镇前临崖的山坡上，观景台、步道，依山而建，移步换景。从观景台看出去，对门是高山，阻挡了人们眺望昭阳区大山包的视角，但那里却是前往红山乡最近的路。向左，极目之处，金沙江款款而行，四川省金阳县的对坪镇时隐时现。转过身来，数十束阳光从镇背后的山巅射向远方，那是大药山最美的夕阳。

是的，当太阳跑累了，在夜幕快降临时，霞光万道从东坪社区背面的山顶射向药山，精彩的构图成为摄影师最好的拍摄背景，随手一拍，都是风光大片。陪着我们采访的刘忠奎镇长并不是干专业摄影的，但他手机里的每一幅东坪的照片和每一段视频，都很震撼。东坪的美，是天然的，是纯粹的，而且随着季节变化云起云收，变得婀娜多姿。

东坪社区的人口不到5000人，集镇也不大，却有一条700米长22米宽的街道，这是镇上统一规划，东西部协作支持而建的，这条大街一直延伸，连接到水坪子公园。夜晚，老百姓三三两两在星光点点的大街上漫步。

东坪地灵人杰，除了新街走出去的1000多人，东坪会让你想起的还有很多，比如，云南著名的山歌皇后张黎，就是东坪镇新街社区人，她的山歌风趣幽默，见山唱山，遇水唱水，每一个站在她面前的人，她可以瞬间捕捉到你的优点、特点，随口就用山歌唱出来，她从东坪走出去，一直在云岭大地上放歌。我还听说岳坪村建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农耕文化体验园，因为时间关系，无缘一晤。

次日清晨，同行的几个记者去赶东坪的早市，拍摄当地的名小吃——东坪凉粉，记者的镜头里捕捉到了很多我们城里人看不到的烟火气。

东坪的美景已经让我们目不暇接。在这神秘壮美的药山之上，东坪的秘密还有很多，等着我们去发现。刘雄是东坪镇的宣传委员，他从县城来到东坪，已经度过了两个春秋，在这大山里为群众服务，发动当地的摄影爱好者、自媒体人拍摄东坪，宣传东坪，他已经融入东坪，对东坪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风土人情十分熟稔，虽然忙碌，却过得轻松豁达，没有因为东坪地处偏远而嫌弃。或许，刘雄以及东坪百姓每一个人的心中都装着一个最美的东坪。

采访还没有结束，吃过东坪的凉粉，我们驱车前往对面的红山乡，但在我的心里，东坪没有离开，它就像药山一样，让每一个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着的人，来过这里的人，永远记住。

落日熔金。 陈允琪 摄

文章来于《昭通日报》2024年4月25日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