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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通日报】读饶红梅长篇小说《金沙滚滚》有感

2021-10-01 00:58编辑:巧家县融媒体中心

金沙滚滚百年潮

——读饶红梅长篇小说《金沙滚滚》有感

◆郑吉喜

《金沙滚滚》是我继《神史》以后读到的本土作家创作的本土题材长篇小说,小说以百岁老人夏新柔的一生为故事主线,以百年历史风云为时代底色,以爱国主义为主旋律,打开了“两江一山”各族人民、各社会阶层在百年巨变中命运浮沉的历史画卷。

以“两江一山”为主要地标的巧家县,以山高谷深关隘纵横阻绝昭鲁坝子而雄踞滇东北,地接会泽、寻甸、禄劝等地楔入滇中地区,控弦大小凉山前出西康、昭觉、会理等地,是出滇门户、入川咽喉。两汉时期“堂琅造”款识的青铜洗驰誉华夏,雍乾年间巧家(东川)铜矿成为大清王朝铸币命脉,铜矿和铜运的兴起使巧家成为南来北往的信息、物资交换地和文化交融地,商贸物流繁荣、区域文化交融。但是,铜矿是朝廷的、铜运是外来人群的,这一切跟本地土著彝族似乎没有关系。彝族土司只要让出铜矿厂区和铜运通道,就可以躲在“两江一山”的大山大川大峡谷里当自己的农奴主为所欲为,清朝政府乃至民国只要统治阶层的利益不受损害,也不管“两江一山”的子民们在土司统治下如何暗无天日、生命如草芥。土司们凭着关山纵横挡住了封建王朝制度、隔绝了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但是中国共产党登上历史舞台后,不可逆转地要摧毁一切人剥削人、人奴役人的制度,“两江一山”数千年来最深刻的变革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来了!《金沙滚滚》正是以这段历史风云作为背景进行创作,以一个百年老人夏新柔饱经苦难的经历和视觉,以冷峻的笔调展现了各族人民和各阶层群众在彝族土司之间血雨腥风的相互挞伐、各方势力云诡波谲的利益角逐中的命运浮沉;以洋溢的热情讴歌了质朴、善良、勇敢的“两江一山”优秀儿女为了国家独立、民族解放、人民幸福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以满怀深情记述这片土地的民族风情、神话传说和浪漫爱情,让腥风血雨的底色中多几分浪漫传奇的色彩,寄寓着对美好生活不灭的希望。

历史错位的人间炼狱

现代人很难把《金沙滚滚》当作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来读,在很多人看来更愿意相信这是一部历史穿越小说。小说开篇写阿欧土司被灭门,就像一群抱着机关枪的现代人穿越到了几千年前的奴隶制社会,灭了称霸一时的奴隶主,靠着强大的武力成为了新的统治者。然而这一切不是穿越,而是历史错位下“两江一山”近现代最残酷的现实。在这极端封闭的大山里,彝族土司的地盘和封建王朝乃至后来民国时期政府控制的区域似乎不在同一个历史轨道运行,任封建制度和仁义礼智信的儒家礼教怎么变迁,甚至到了孙中山扛起民族民权民生大旗,振臂疾呼天下潮流浩浩荡荡的时候,“两江一山”等级森严的奴隶制丝毫没有被撼动,土司高高在上主宰一方,毕摩半人半神编造着一个个谎言,扮演着土司最大的统治帮凶,自由民和武士是最值得炫耀的身份,娃子们(奴隶)活在底层暗无天日。奴隶供土司们驱役、享乐、买卖、馈赠,一不顺心就会招致恣意惩治或杀戮。在这里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自然界食物链法则,土司间相互攻伐、抢掠、杀戮,生命被漠视,人的生死就像被野牛啃去又长起来的一茬茬青草,一切的荒谬在这里重复上演,却又似乎跟外界潮流并行不悖、互不相干、理所当然。但这历史错位的地方就像堆满的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共产主义的传播、爱国主义的点燃,思想的启蒙终于洞穿了“两江一山”土司们锈迹斑斑充满了腐朽气味的“大门”,正义和公理的烈焰翻卷,必将焚毁这个人间地狱的一切不公平不合理,还“两江一山”一个崭新的春天。

穿越时空的悲剧力量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诚然,中国人都是喜欢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结局的,但是这样的美好却显得脸谱化、不真实。《金沙滚滚》的历史背景是一个风云激荡、时事巨变的百年,侵略战争、暴力革命,所有腐朽的恶势力都不甘也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悲壮和崇高是一对孪生兄弟,文明和进步往往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正如,书中的地下党员刘玉旺、戴淑娴,他们传播共产主义,同情底层人民,主张暴力革命,很快让这些平日里各怀鬼胎的封建地主、民国政府官员、彝族土司结成了利益联盟,开展联合绞杀;受先进思想影响奔赴抗日战场的曲比土司二小姐、吉克武士家族传人吉克曲一、佃农马云武、布依族女青年李翠翠、彝族女奴阿火诗薇、回族姑娘马雪梅等热血青年,他们中对于为之奋斗的共产主义有的还是一知半解,对于未来美好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憧憬,把曾经的苦难咽下,把亲情、爱情深藏,胸怀民族大义和强大的侵略者殊死搏斗,带着无尽的遗憾却又义无反顾,把美好未来的希望留给生者而慷慨赴死。这些细节描述真实再现了斗争的激烈和战争的残酷,他们的悲壮和崇高让所有读者为之震撼,从而更加珍视今天美好的一切。

除了这些为了理想信念和国家民族悲壮牺牲的激荡人心的悲剧故事,《金沙滚滚》一书中还有不少特定环境下无法以简单对错定义的人生悲剧。

夏新柔的“三寸金莲”。身为彝族土司贵妇人的吉尔嫫拉薇,不把缠足当作“美”,但家族覆灭被人追杀寄人篱下,到了吉福山庄戴老爷的地盘,在汉族的世界,为女儿塑造一双“三寸金莲”是她让夏新柔有个好归宿的唯一选择。为此她可以拿出所有积蓄,甚至不惜去求对她始乱终弃的厨房总管李豇豆,为自己女儿获得裹足高手谢三娘的亲自调教的机会;她可以狠下心来,让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接受削去皮肉、敲碎趾骨等惨无人道的塑形。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施暴和受暴、善良和残忍,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定义,吉尔嫫拉薇因为一对“天足”,好心的戴老爷为她指婚给又丑又臭的马桶奴都遭嫌弃,甚至要当场上吊,这是多么痛的领悟!为了孩子,拯救孩子,塑造“三寸金莲”,她义无反顾!

武士的忠诚与背叛。彝族吉克武士家族的故事,特别像一个远古的神话,他们对土司的忠诚无二,为土司攻伐、掠夺赴汤蹈火,以勇猛刚强的战场拼杀为至高荣誉;他们的内心又单纯善良,可以在战场上毫不眨眼杀死对手,也能把誓死保卫对手的遗孤养大,并坦然告诉对方是自己杀死了他的亲生父亲,然后把这个孩子送回他的领地,成为未来战场上的敌人,后来,亲生儿子和养子手足相残,最终吉克曲一把和自己生活了十六年一直当亲弟弟一样照顾自己的“哥哥”杀死;当吉克曲一厌倦了家族械斗决心远走他乡投入抗日战场时,老武士能够许可儿子背叛土司投入抗日战场,却选择了自杀为儿子的“背叛”向土司赎罪。是忠诚还是背叛,是愚昧还是忠义,无法用现代人的价值观来轻易评判!

永不落幕的是爱情

爱情,是那个晦暗的岁月中的一抹亮丽色彩。《金沙滚滚》一书中有三对非常有特点的情侣,他们的爱情故事成为全书的一条暗线,作者以充满浪漫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描述,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寄寓着永远不灭的希望。

革命伉俪刘玉旺和戴淑娴。他们在求学路上相遇相知相爱,有着共同的信仰,刘玉旺传播马克思主义暴露被迫出走,戴淑娴在“两江一山”继续着刘玉旺的事业,后来被父亲执行“家法”抛下山崖(实为囚禁的地牢)。刘玉旺不畏生死进入戴家做了家庭教师,传播共产主义的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戴淑娴并将她营救出来,在营救的紧要关头受到县政府围捕,把生的机会留给了爱人戴淑娴,自己慷慨赴死,用鲜血和生命唤醒“两江一山”的民众。他们的爱情让血雨腥风的革命多了几分温婉多情,让晦暗惨淡的岁月有了鲜艳明亮的颜色,孕育着无尽的希望。

青梅竹马的马雪梅和他的未婚夫。马雪梅和她的未婚夫是两小无猜的自由恋爱,就在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未婚夫奔赴抗日战场,留下了一根马鞭作为爱情信物。当未婚夫战死后,马鞭回到了马雪梅的手中,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现实,带上马鞭踏上了寻找恋人的路,沿着恋人的足迹。她带着国仇家恨来到了抗日战场上,最终英勇就义。留在革命烈士纪念馆的这根马鞭是她们爱情的见证,更是“两江一山”儿女质朴、善良、勇敢、爱国的象征。

举案齐眉的夏新柔和戴少爷。夏新柔在戴少爷的庇佑下长大,后来成为了戴少爷的二姨太,夫妻俩花前月下举案齐眉。先天残疾又因为受共产党思想洗礼后的戴少爷在夏新柔的温情抚慰中变得阳光开朗,寄人篱下长大对生活充满了恐惧的夏新柔在戴少爷的万千宠爱中第一次找到了安全感和幸福感。但好景不长,在夏新柔憧憬着当妈妈的日子,吉福山庄遭遇了灭顶之灾,戴少爷横死,夏新柔流产后被救活,从此走上了一轮轮屈辱、恐惧的灾难岁月,戴少爷留给她的唯一慰藉就是凭记忆默写出的一部分《共产党宣言》,陪伴她一直走到了新中国。百岁老人夏新柔在革命烈士纪念馆突然看到戴少爷的照片时,她爱抚着照片思绪万千地说出了一句五味杂陈的告白:“我要感谢上天,让你早早地死了,不然这一路走来,要跟我受多少苦啊!”百年的沧桑巨变,乱离人不如太平犬,更何况“两江一山”的这一百年,是一次千年涅槃的浴火重生,这样特殊的告白,是何等深沉的善意表达。

(文章来自《昭通日报2021年09月30日第03版)